【策约】吐出一棵仙人掌
一个被玩坏的花吐梗
突然发现自己写这种又娘又拧巴的剧情谜之开心，那就写写看呗
微量的（也许根本看不出来的）双兰提及，注意避雷
轻松向……吧？
↓
【1】
他的哥哥带回来一盆仙人掌。
百里守约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他说今天在医馆里住了三个月的那个女孩去世了，死因依旧是花吐症。
没人知道这怪异的病毒是如何传播开来的，有人说是东瀛的旅人带来的——可知道又如何？每天都有人从喉咙里呕出各种各样或鲜艳或朴素的花朵，那些花离开宿主身体的同时也一并带走了他们的一部分生命。而唯一能够治愈的方法，就是得到爱慕之人的一个吻。
可世间那么多悲欢离合，哪能事事都如人所愿，因此那些得不到所爱之吻的倒霉蛋们大有人在。大夫们忙得焦头烂额，最终也只能勉强拖延一会死神的步伐，最后等时间一到，该走的人还是一个也跑不了。
医馆里天天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夫一边控制疫情防止其继续蔓延，一边想方设法为患者们延续生命，而百里守约则在医馆帮忙照顾病人，只因医馆开出的薪水足够丰厚。
百里守约拒绝了百里玄策的拥抱，他后退一步躲进了房间。等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时，迎接他的是弟弟委屈巴巴的汪汪泪眼。
于是百里守约的首要任务从做晚饭变成了负责把他的宝贝弟弟哄开心。
“玄策，我说的是真的，我身上可能还带着病人的花粉，你要是碰到了就会得病的。”
“那哥哥身上带着花粉，哥哥是不是也要生病了？”百里玄策看上去又要哭了。
百里守约有些头疼。“我不会的，我又没有喜欢的人。”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摇头叹息，果然关心则乱，连他都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百里玄策这么一个小不点又怎么可能会有？他怕是连喜欢的感觉都不懂吧。
可百里玄策显然误会了他哥哥的意思，那双大大的红色眼睛里雾气又深了一层：“哥哥不喜欢我了，哥哥不要我了……”
百里守约眼前开始发黑，他真的很难应付钻牛角尖的弟弟，他只能手忙脚乱地向弟弟解释清楚：“不是的玄策，哥哥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的意思是……呃，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总之玄策长大就会明白了，我不会不要玄策的。”
百里玄策止住了眼泪，虽然他还是为哥哥再一次以年龄还小为由而搪塞他而有些不快，但哥哥不会抛弃他的保证还是令他感到安心，小孩子有时候就是这么容易被满足。于是玄策把注意力又放到了窗台上被守约带回来的仙人掌：“哥哥，那盆仙人掌是哪里来的？”
“那个啊，是医馆大夫送的，他说不想再养了，如果我喜欢就送给我，我就拿回来了。”百里守约一边解释着，一边倒了一杯水滋润他哄弟弟哄到冒烟的喉咙。
百里玄策眨巴着眼睛盯着那盆绿油油的，丑丑的仙人掌，突然开口道：
“如果我得了花吐症，会不会吐出一棵仙人掌呢？”
百里守约一口水差点呛进了肺里。
【2】
生活在长城一带的人，没有不熟悉仙人掌的。它们总是屹立在沙漠之畔，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似乎都能顽强地活下来，可那又如何？没有人会喜欢它，没有人会喜欢一株浑身长满尖刺，除了耐活一无是处的仙人掌。比起仙人掌，人们更喜欢盛开在长安城中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百里玄策仰面倒在沙土中，腹部被狙击手开的那个洞还在汩汩冒着血，他孤身一人，也从未指望过那个来去无踪的师父能出现在这里。他只能自己动手把肚子里的子弹抠出来，然后撕下衣服下摆的布条草草把伤口包住，做完这一切的他早已疼得几乎昏死过去，他躺着的那片沙地被血晕染成一片暗红，贴在背后黏湿得让人恶心，可他没有力气再让自己移动半分。
他应该庆幸，朝他开枪的狙击手不是他哥哥，或者说那人没有像哥哥一样一击必杀的枪法，否则他现在就是一具放干了血的冰冷尸体了。
为什么又想到他了呢。百里玄策抚上额头，丝毫不在意手上的血沾了满脸。如果百里守约知道他那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弟弟现在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小疯子，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百里玄策被自己的想像逗笑了，结果动作太大又扯到了伤口，他躺在地上像只断了腿的蛾子一样一边笑一边因疼痛而抽搐，本就没有完全止血的伤口又撕开了一点点，一大股血透过脏兮兮的布条再度漫了上来。
他和哥哥分开了多久他从来没有算过，百里玄策离家太远了，而现在的他脑袋发晕眼眶酸胀，喉咙干渴浑身冰冷，他想，也许今天他就要栽在这里了，他再也回不了家了。
而就在这时，一抹翠绿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余光里，而在茫茫大漠中，唯一能有这种颜色的就只有一样东西。他就像——噢不他就是沙漠中干渴濒死的旅人，调动起他身上仅存的一丁点力气挪了过去，抽出小刀割开了仙人掌肥厚的茎，从断口中流出的汁液滋润了他干裂的嘴唇，也给他带来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断成两半的仙人掌的顶端，开着一朵很小很小的，淡黄色的花。
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关于仙人掌与花吐症的问题，那时候哥哥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玄策，仙人掌不是花，世界上那么多漂亮的花，为什么你偏偏想到了仙人掌？而且仙人掌那么多刺，真吐出来会出人命的吧。”句末的尾音甚至带上了些许颤抖的笑意。
温和如百里守约，也会嫌弃丑陋的仙人掌。没有人会喜欢仙人掌，百里玄策也不喜欢，即使它救了他的命，即使它也能开出来小小的花，可那又如何？即使仙人掌的花再美，它也美不过地处盛唐长安城中，花开倾国的牡丹。
最重要的是，百里守约不会喜欢仙人掌。
百里玄策闭上了眼，为什么他会讨厌仙人掌，这一个理由还不够吗？
【3】
他们从来没想到花吐症还能再一次出现在身边，而这一次，中招的人是花木兰。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百里守约，他在花木兰的房间门外叫她吃饭时听见了里面传来了队长的咳嗽和干呕声，那声音熟悉得让人心底发凉。他拍了拍门，发现没锁后就道了一声“我进来了”就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捂着嘴伏在桌上的花木兰，一片白头翁花瓣从她的指缝间滑下。
凭着记忆，百里守约亲自采药熬药为队长治疗，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花木兰还是不可避免地愈来愈虚弱，他们不是没有问过他们队长的意中人是谁，可花木兰看着她的队友们一副只要她说出那人的名字就立刻提着刀把人绑回来的架势，永远都是苦笑着摇摇头，因病弱而倦于梳理的桃红色长发垂在脸侧，为这个一向要强的女战士蒙上一层奇异的脆弱感。
直到那一刻，百里玄策才突然意识到，他们的队长也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女子。
他紧紧盯着桌边摇摇欲坠的那朵白头翁，鬼使神差地，他朝着那破碎的花瓣伸出了手，但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那只手很用力，腕骨处传来了疼痛的悲鸣。
“玄策，别碰。”百里守约的脸色差得吓人，抓着他的手心里还带着薄薄的冷汗。他眼睁睁地看着铠戴着手套把花木兰吐出来的花全部扫走包起来烧掉，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二天，花木兰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长城，长城守卫军找了她整整一天一夜却一无所获。
第三天，神采奕奕的花木兰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完全不像身患花吐症的样子。
能够治愈花吐症只有一种方法。自从花木兰回来后，不少人或是关心或是八卦地问起关于那位神秘的心上人，得到的都是女队长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和一句笑骂：“整天都在想什么呢，巡逻完了吗你们？”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也渐渐淡去了，只是偶尔会被人玩笑般地提起，却又因为没有答案而不了了之。可百里玄策是知道的，他也可能是全长城除了当事人外唯一的知情人，他早就应该知道的，从他带着她见到那个人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的。那两个人的相遇本就是一场宿命，他原以为那只是他多心，可这件事却成了最好的证明，那些化为灰烬的白头翁就是证明。
唯一可惜的是他没能碰到那些病变的花瓣，这样百里玄策就能知道，他吐出来的究竟是不是仙人掌。
【4】
百里玄策轻吻着百里守约的锁骨，他的哥哥如同玫瑰花一般柔顺地躺在他身下，毫无条件地接受着他的触碰，每一声轻叹和吟哦都会在百里玄策的心底荡起细微的电流，酥酥麻麻地令他心痒难耐，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他大胆地把手伸向上衣的下摆探了进去，这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但守约没有阻止，这个默许让他心跳加速，他笨手笨脚地解开心上人的衣服，每一次触碰都带着羞涩的胆怯。可这不能怪他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哥哥，仅仅是一次眼神的触碰就能让他面红耳赤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他在激动的同时又有点惴惴不安，有哪里似乎不对劲，但他血液上涌的大脑什么也想不出来，这股不安全感让他心烦意乱。百里玄策凑上前去寻着守约红润的唇，而就在他即将吻上去的前一秒，一只手狠狠推了他一把，拉开了他们两人的距离。
“不可以。”身下人的面容突然变得严酷而冰冷，他看着玄策，吐出的语句字字诛心。
“玄策，我们是兄弟，我们永远不可以这样做。”
温柔的玫瑰骤然破碎，坚硬的仙人掌踩着玫瑰残破的尸骸耀武扬威地破土而出，将他刺得血肉模糊。
百里玄策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他在黑夜中张大了眼睛，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剧烈的喘息。他缓缓坐起身，仰着头慢慢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了自己身体的异样。玄策低下头，惊恐地发现自己宽松睡裤里的东西已经悄然苏醒。
梦中的场景再一次闯进他的脑海，百里玄策飞速跑下了床，冲出门外替他哥哥呕出了所有的污秽与不堪。
【5】
百里守约抬起手，以极微弱的幅度在百里玄策眼前晃了晃，百里玄策的瞳孔缩了一下，他看着那只被厚厚的绷带层层缠绕的手缓缓从他眼前落下，轻飘飘地落在了雪白的被子上，和那片白色融为了一体。
百里守约静静地半躺在床上，绷带穿过他的额发将整只右眼包裹得严严实实，白色的绷带，白色的头发，还有那因失血过多而没了一丝血色的苍白皮肤，为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惨白的死色。而百里玄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床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生怕他稍微靠近一点，他的哥哥就会被他给碰碎了。
“别担心，玄策，”百里守约似乎想安慰他，可他根本掩饰不了微笑中的疲惫和疼痛，“已经不流血了，眼睛……也没事的，大夫说并没有伤到神经，不会影响到视力的。”
无论多外行的人都知道眼睛对于狙击手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可百里守约居然把他弄伤了，为了百里玄策。他还要再拖累他哥哥到什么时候？从小到大他哥哥为他担心了多少次？有多少次受伤是为了救他？而他百里玄策仗着兄弟这层关系又是怎样得寸进尺的？又是用以爱为名的仙人掌将他刺伤了多少次？百里守约身为兄长爱他还不够多吗？他还奢望着能再得到什么吗？
百里守约强撑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看着脸色惨白的弟弟，问：“你怎么了？”
哥哥又在担心他了。百里玄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把百里守约担忧的面容甩在了身后。
“玄策……”百里守约抓了个空，指尖堪堪擦过百里玄策的衣角，他目送着百里玄策夺门而出，而伤痕累累的身体根本不给他追出去的机会。
“别走……”缠满绷带的手停滞在半空，百里守约望着半开的门扉，露在外面的左眼里那一点光芒也渐渐熄灭了。
【6】
“玄策，玄策——”
百里玄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百里守约就在他的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满满的都是关心。
“你刚才在发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百里玄策收回投向墙角的目光，给了哥哥一个“我很好”的眼神。
那里放着一盆仙人掌，准确地说是一盆死掉的仙人掌。没人知道是谁把它带到长城的，也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死的，它就那样静静地待在阴暗的角落，没有关照，没有阳光，没有水分，没有一丝一毫可供它维持生命的养分，只能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掌茎慢慢干瘪发黄，直到再也没有直立的能量，最后轰然倒地。
百里玄策也是第一次见到死的仙人掌，人们对仙人掌的第一印象总是耐活，似乎无论是多么恶劣的环境，仙人掌总是那个可以活到最后的存在，可他们也忘了，仙人掌也是生命，即使它的需求再少，它也需要养分来活着。而当外界吝啬到一毛不拔时，它也只能黯然迎接死亡。
“你最近压力太大了。”百里守约叹了口气，朝着百里玄策伸出了手，玄策没有躲开，他只是呆愣着任由哥哥拨弄着他头上的碎发，然后从里面挑出一根沾满尘土的枯草，“累的话就找木兰姐申请休息几天吧，我们人手调换得过来。”
“我真的没事。”百里玄策放松下来让哥哥帮他把乱蓬蓬的头发打理整齐，当他的手划过他的脸侧时玄策情不自禁地拿脸蹭了蹭守约的掌心，他敏锐地觉察到哥哥的手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顿了一下，而反应过来的他心突然凉了一下，他再一次看向了墙角那棵死得凄惨又落魄的仙人掌。
而生长在他心里的那颗仙人掌，最后也没能活到吐出口的那一天。
百里守约仔细地帮他收拾干净，他看着他的弟弟，目光温暖，相同的红色眼眸是他们之间血缘的证明，那里面除了百里玄策的影子之外什么也没有。玄策看着他哥哥，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多年来压在他心上的什么东西突然没有了。
他换回了一直以来嬉皮笑脸的模样：“果然骗不了哥哥，我压力太大了，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就好啦！”
百里守约盯着他半晌，确定那里面没有半分的强颜欢笑后忍俊不禁道：“你啊，怎么就知道吃。”可他嘴上说着，却立即起身走进了厨房。
“对了玄策，你想吃什么？”守约从厨房门边探出脑袋，问道。
百里玄策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少年的百里守约也是这样在门边露出一个脑袋，耐心地等着他点菜。那时的场景和现在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仿佛他们还像小时候那样，虽然过得清苦，但依旧拥有彼此，简单而幸福。
而那时的他，听见吃的总会兴奋地挥着手臂，然后说——
“我要红烧肉！”百里玄策扬起手，冲着他的哥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也罢，死了就死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不是吗？
【7】
百里玄策第一次喝酒，是在他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
那天长城守卫军大获全胜，彻底歼灭了敌方的一支精锐部队，整个军中士气大振，又正巧碰上军中年纪最小的百里玄策的成人礼。好事成双，上面的长官大手一挥，慷慨地允许了将士们举行庆祝晚宴，甚至解除了禁酒的命令，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而平常像母鸡妈妈一样管东管西的百里守约，这一次在士兵们把酒杯递到百里玄策面前时，竟破天荒地没有去阻止。
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当百里玄策摇摇晃晃地抱着一坛酒穿过群魔乱舞的士兵中找到百里守约邀请共饮时，他竟没有拒绝。
最后他们两个左躲右闪地逃离了人群，爬上屋顶并排坐在一起喝酒。百里守约不常饮酒，只是慢悠悠地捧着杯子小口的啜饮，而他傻乎乎的弟弟只会一个劲地大口灌酒。他看了看明显已经醉得不轻的百里玄策，按住了少年想要接着倒酒的手。
百里玄策顿了一下，被酒精熏得红通通的双眼发直地盯着覆在他腕上的那只手，嘴巴开开合合却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而守约显然误会了这个眼神，他抽回了手，轻声说：“你醉了，别喝了。”
“我、我没醉，我很清醒嘿嘿……”百里玄策大着舌头说，守约看到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真的喝多了，他起身想把弟弟扶起来送回房间休息，却被玄策顺势拽住胳膊拉了回来，守约皱着眉想把胳膊抽回来，可玄策喝得晕晕乎乎的下手不知轻重，被紧锢的疼痛从他们相贴的地方传来，不用想也知道明天一定会留下不浅的青印子。
“别闹了玄策，你喝得太多了，让我送你回去。”
“哥哥你还记不记得那棵仙人掌？”百里玄策猛不丁的答非所问让同样也没少喝的百里守约愣了一秒，他不知道弟弟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他还是本能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嘿嘿……说起来我那时也是傻，吐什么也不会吐、吐仙人掌啊……”百里守约默默地坐在玄策身边听着，他还在等玄策的下文，但他等不到了。
肩膀传来沉甸甸的触感，他的弟弟第一次喝酒就这么凶，喝完就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百里守约指尖摩挲着酒杯的边缘，望着杯中酒液荡起的涟漪出神。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在他眼前病死的女孩，她在弥留之际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一边咳出已经沾血的花瓣一边流着泪向他诉说她那痴等数年却注定不会有结果的爱恋。到最后她的手猛然间卸了力道，这个被病痛折磨了数月的女孩终于带着爱而不得的悔恨香消玉殒。
直到现在守约仍记得那女孩死时的模样，染血的薰衣草花瓣铺在她形销骨立的身体周围，她的肌肤干瘪发黄，那些花瓣却鲜活丰润。他沉默着取下布巾擦干净女孩唇角的血迹，和大夫一起把她抬进了停放尸体的房间。
他们非亲非故，而那女孩也不过是他接触过的众多花吐症患者中不太幸运的一个，可她的死却在他年少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刻痕。
百里守约永远不会对他弟弟说谎，但不代表他会对弟弟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有些事情他认为百里玄策不需要知道，他就不会对他坦白。
比如百里玄策永远不会知道，小时候关于仙人掌的那个蠢呼呼的问题百里守约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没有告诉玄策，他真的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他有时候也会想到自己，如果他自己得了花吐症，他会吐出什么？
比如，吐出一棵仙人掌？
他不知道如果花吐症状是吐出仙人掌，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情景？
尖锐的刺叶扎破喉管，划开口腔，痛到撕心裂肺却无法停止。最终脱口而出时刺上挂着细碎的血肉，滑稽又恶心，没有人会喜欢仙人掌，玄策也不会喜欢。
每一朵花都是上天的宠儿，它们有着柔嫩的花瓣和芬芳的气味，是沐浴在温柔的阳光和雨露中精灵，它们的存在是爱与美，整个世界都因它们而灿烂。可仙人掌不是，丑陋粗壮的掌茎喧宾夺主地占据着每个人的视线，遍布其上的刺叶除了把人刺伤根本不会来给他们分毫的赏心悦目。它们只适合生存在戈壁荒漠中，用尖刺武装自己，将那不能见光的感情藏进丑陋的外壳之下，不让任何人看见。
一阵夜风吹来，百里守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扯过披风将两人紧紧裹在一起，但这不够，还是好冷。即使酒精早已在他的皮肤下燃起丛丛火苗，即使百里玄策火热的身体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也依然无法驱散他心底最深的那层寒意。
天上的点点繁星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黯淡的星云，百里守约张大了眼睛，可眼中的景象还是离他越来越远，小小的酒杯从他手中滑落，叮叮咣咣顺着屋檐滚落下去，摔在地上远远传来一声破碎的脆响。
抬起的头终于垂下，和另一颗毛茸茸的红色脑袋抵在一起，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只是在意识彻底远去的一刹那，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闪入他的脑海。
幸好他没有花吐症。
可惜他没有花吐症。
【END】
清明贺文=清明节假期发出来的文，没毛病，嗯
清明节（假期）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