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_S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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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约】无瑕(中)

(上)

 

他们从来不叫他的名字,他们只会叫他“百里家的小拖油瓶”。

他曾挥着小拳头抗议:“我有名字,不许这么叫我!”

“才不要呢,你就是个拖油瓶,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小拖油瓶!”

他们哄笑着,孩子们总会毫不掩饰地展现出纯粹到让人心寒的恶意。其中一个男孩走到他面前推了他一下,他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很疼。

“难道你不是吗?你们家花的钱是谁赚的?饭是谁做的?活是谁干的?”那男孩挺着胸脯,一副他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却忘了自己在家也不过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孩子。

一旁的一个小女孩抱着崭新的布偶娃娃,还嫌不够似的插嘴道:“我要是你哥哥呀,早就把你扔得远远的了,一点忙也帮不上!”

“对,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小拖油瓶!”孩子们大声笑着,跑着,一哄而散,只留下那个穿着粗布旧衣的红发小孩坐在地上一声不响地抹着眼泪。

那些孩子所说的他都信了,他是真的害怕哥哥会丢下他一个人,他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他不能再失去哥哥了。他不能再当一个没用的小拖油瓶了,否则哥哥会不要他的。

他擦干净眼泪,一路小跑回了家,抓起支在门边的小扫把埋头干了起来。

在太阳落山之前,外出狩猎的少年终于回了家。

他前脚踏进家门,却被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小院子惊得又收回了脚,他抬头确信是自己的家才进了门。“玄策,”少年站在院子里唤着弟弟的名字,“你在吗?是你把家里打扫干净的吗?”

然后他看见他的小弟弟从屋里一点点挪了出来,抿着嘴点了点头。

少年笑了起来,他一把卸下背篓甩到地上,差点把里面断了一条腿的大雁再摔断另一条腿,他跑上前去拥抱了他的弟弟,伸出拇指抹去了男孩鼻尖上粘着的一点灰尘。

“玄策懂事了,知道帮哥哥的忙了。”

他哥哥银白色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灰扑扑的满是狩猎过后蹭上的尘土,但他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里面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满足的光芒。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哥哥,以后玄策会帮忙做家务的。”

少年愣了一下,摇着头微笑道:“不,玄策你不用勉强的,这不是你必须要做的……”

“不是的!”他打断了哥哥的话,却又被自己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哥哥每天都要出去赚钱很辛苦,我会在家好好听话好好帮忙的,所以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别不要我?

……

百里玄策睁开眼,他偏过头看着窗外的阳光,看日头也知道已经不早了,也许是顾及到他重伤未愈,大家都十分默契地给他放了假。他揉了揉脑门,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玄策扭头看去,那个八岁大的他正站在门口,踌躇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真是什么烦偏偏来什么。

玄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里的不耐烦吓到他:“你来干什么?”

即使他自认为已经很温柔了,但那孩子还是被吓得一缩,小玄策挤在门边,手里还摇摇晃晃端着一个托盘:“哥哥让我、我来给你送饭。”

他战战兢兢地进来,把托盘放到床边的小桌子旁,他回过头,长大后自己正看着他,血红的双眼中,那个可怜的男孩如同无处可逃的猎物。

说真的,他小的时候有这么怂的吗?

或许是百里守约相信他不会真的去刻意为难这个小孩子,又或许是守约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昨天他们两个之间紧张的关系,但在百里玄策眼里,他哥哥就是在躲着他,然而他却对此无能为力——因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爽——谁让他是兄弟中小的那个,闹脾气是弟弟的特权。

他斜着眼瞥了一下还站在一旁没离开的小玄策:“你怎么还没走?”

“哥哥说要让我监督你把饭吃完,还有,”他看得出来男孩在努力保持镇定,但磕磕巴巴的语句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还有我想说,你真的好厉害,你保护了哥哥!”

男孩冷不丁的一句话让玄策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他不关心那孩子怎么在战况激烈的情况下还有心思躲起来偷看的,但现在小玄策盯着他那被纱布绷带厚厚包裹的肩膀露出的那种崇拜又憧憬的的表情……真的要多蠢有多蠢。

也许哥哥真的是对的,他虽然烦这孩子,但的确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毕竟他们是同一个人。

百里玄策决定不去理会八岁的他的那副傻样,他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准备吃饭,却在看到托盘里绿油油的一片后脸又垮了下来。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小玄策,发现他也是看着满盘蔬菜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为什么哥哥会觉得我——你会喜欢这个?”

百里玄策翻了个白眼,夹起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不是喜欢,他只是觉得我……我们需要。”

小玄策瘪了瘪嘴,没有再说话。他乖乖站在一边看着长大一点的自己一脸不情愿却还是把饭菜吃了下去,然后捧着干干净净的托盘去找守约汇报任务。

虽然未来的他毫无品味,总是让哥哥担心脾气又臭的要死,但似乎……并不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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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有一个八岁大的百里玄策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长城守卫军,无论百里玄策走到哪里都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士兵们对他露出迷一般的微笑。可让本不属于这个时空的玄策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问题,作为百里玄策直属上司的花木兰不远千里从稷下学院请来精于时空魔法的孙膑帮忙,却得到“这里时空没有发生过变动所以我也没有办法。”这样的答复。

“所以说,这个玄策并不是因为时空错乱才来到这里的?”百里守约看了看队长,又看了看小玄策,红眸中满是迷茫。

花木兰呷了一口茶,把孙膑的话转述给他:“孙膑的意思是,把小时候的玄策带来的魔法并不属于时空类魔法,再加上你们都确信玄策八岁时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状况,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幼年期百里玄策,并不是真正的玄策。那现在这个坐在他怀里的,有着八岁的玄策的样貌和记忆的人,究竟是谁?

花木兰又喝了口茶,继续说:“根据孙膑所说的时空理论,同一时空不会出现两个同样的人,而长城附近的时空场没有异常,玄策和这个孩子也能正常存在。因此这孩子更像是单纯的魔法产物,而且不排除可能是敌人安插进来的耳目。”

听到此话,守约不由得僵住了,他能感受到怀里的男孩也不由得蜷起了身体,把守约的指尖攥得更紧,竟让他感到一丝疼痛。

“可是我记得我已经打断了那个法师的咒语,他不可能完成这个的!”他不由自主地将那无措的孩子抱紧了些,为队长话里的那一丝可能性而感到恐慌。他不敢去想,这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男孩竟是一句未完成的魔咒的产物,这是何等荒谬!

“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我们会去查证的,”花木兰饮尽最后一口茶,娓娓道出结论,“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可以继续照顾他,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关于军队的机密绝对不能在他面前提起。”说到最后连她也觉得有点好笑,谁会对一个八岁孩子说这些呢?

守约知道,这已是花木兰为他做到的最大让步。他垂下眼,低声道:“木兰姐,谢谢你。”

“不用谢,”英姿飒爽的女战士手不在意地挥了挥,“倒是你,真该让你看看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像个护崽的老母鸡!”

百里守约低下头,闭着眼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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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守约曾经想过,如果他们不是魔种的混血,如果他们没有出生在这个战火纷飞的长城之畔,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这样父亲就不会为了守护家园而战死沙场,母亲也不会郁郁而终,他和玄策也许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他不会为了维持生计而四处奔波,也不会为了照顾好弟弟而忙得焦头烂额。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将弟弟弄丢在残垣断壁中,更不会让他在举目无亲的荒漠戈壁中漂泊流浪。

他将自己改名为守约,不止是为了提醒自己要遵守约定,这更是一种惩罚,惩罚他弄丢了那个纯真无瑕的男孩,让他曾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弟弟变得伤痕累累,他要带着这惩罚的烙印用自己的余生来赎罪。

百里守约望着缩在床上睡得香甜的男孩,心里却想着白天和队长的谈话。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把这个孩子当成一个单纯的魔法造物来看待,他的眉眼,神态,说话和做事的方式和八岁时的玄策如出一辙。即使花木兰不说,他也不会把军中的事情告诉小玄策,在他的心里,一直都希望他的弟弟永远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远离战火和杀戮,做一个乖巧的,偶尔任性的长不大的孩子。

可惜他失败了。

他看了看时间,然后帮小玄策掖好被子,轻轻把遮住眼睛的红发拨开,在男孩露出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的晚安吻后悄悄离开了房间。

你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替代品,这对玄策根本就不公平!百里守约,你就是一个懦夫。

他从未停止过在心里唾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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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玄策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托他体内那一半魔种血脉的福,他的伤势愈合得很快,现在只要不做太大的活动基本没有大碍。他走进小队的公共休息室,刚想倒点水滋润一下干渴的喉咙,回过头却发现百里守约正安安静静地蜷缩在角落,抱着枪睡着了。

玄策赶紧收了动作不让自己弄出太大的响声。他轻手轻脚地挪到哥哥身边,蹲下身端详着哥哥的睡脸。

他的哥哥窝在角落里那个软垫堆成的长沙发上,蓬松的银白发丝服服帖帖地盖在脸旁,歪着脑袋睡着的样子让他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年幼,这提醒了他百里守约曾经也是个孩子。

守约的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阴影,这是他长时间替还在长身体的弟弟守夜而留下的痕迹。百里玄策又看了看守约披风上的尘沙和靴子上粘着的泥土,猜测昨夜又有异族谋划潜入长城,而昨晚并无警报响起,便断定是哥哥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入侵者。

百里玄策就这样蹲在守约旁边用不会吵醒他的方式静静地看着他。他哥哥那么好,他总想把自己所能给的一切都给他来回报多年来的照顾与保护,可他又不确定现在的自己除了给哥哥带来失望和悔恨之外还能给他什么,但让他放手,他真的做不到。

即使他一直痛苦地希望哥哥能认识到现在的百里玄策早已不是那个美好又无瑕的男孩了,却又在心里贪婪地想要永远独占哥哥那只属于百里玄策的那份温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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